原创吴映寰

题记：

海棠已经错过了，而紫藤开的正旺。既然如此，何不满怀喜悦地欣赏紫藤花开？——吴映寰

错过了海棠

文／吴映寰

海棠，是我国著名的观赏花木，十大名花之一，别名梨花海棠、断肠花、思乡草、解语花等。因为花朵艳丽而丰满，有“国艳”“花中贵妃”之美誉，亦有绝世佳人之含义。海棠花寓意无望的爱情，象征着分离和苦恋，代表着思念和想念，比喻离愁别绪。

虽然论雍容华贵不及牡丹，论顽强坚贞不及梅花，但是，海棠仍是我喜欢的花儿之一。我喜欢它，不仅因为它的美丽，而且因为它是有缺憾的花——海棠无香。

“认识”海棠，最初是在前人留下的文字中：

咏海棠最著名的诗句出自北宋文豪苏轼：“东风袅袅泛崇光，香雾空蒙月转廊。只恐夜深花睡去，故烧高烛照红妆。”我在想，海棠具有怎样的独特高贵气质，竟然使中国文学史上那位最可爱的男神如此牵肠挂肚，夜不能寐？因了这首诗，“海棠春睡”就成了我国文学中一个美好的意象。苏轼遭贬谪黄州之后在《寓居定惠院之东杂花满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贵也》中写道：“江城地瘴蕃草木，只有名花苦幽独。嫣然一笑竹篱间，桃李漫山总粗俗。”他把海棠比喻成了一个遭遇落寞的佳人，虽然流落异乡，却保持了幽独、高雅、美丽、清淑。其实赞美和悲叹海棠都是东坡先生拿海棠自况。

唐代诗人何希尧的《海棠》说：“著雨胭脂点点消，半开时节最妖娆。谁家更有黄金屋，深锁东风贮阿娇。”晚唐诗人郑谷的《海棠》写道：“春风用意匀颜色，销得携觞（shāng，古指酒杯）与赋诗。秾（nóng）丽最宜新著雨，娇娆全在欲开时。莫愁粉黛临窗懒，梁广丹青点笔迟。朝醉暮吟看不足，羡他蝴蝶宿深枝。”北宋王安石《海棠花》云：“绿娇隐约眉轻扫，红嫩妖饶脸薄妆。巧笔写传功未尽，清才吟咏兴何长。”你看看，在文人们的笔下，海棠花哪里是花，分明就是一位美艳无比的绝代佳人啊。

关于海棠，有一个“一树梨花压海棠”典故。现在这句话常被用来比喻老夫娶少妻。它的来历是：传说，北宋文豪苏轼有一位好友，名字叫张先。张先在80岁时纳了一个18岁的小妾，兴奋之余赋诗一首，并让好友苏东坡看：“我年八十卿十八，卿是红颜我白发。与卿颠倒本同庚，只隔中间一花甲。”苏看后赋诗一首调侃他：“十八新娘八十郎，苍苍白发对红妆。鸳鸯被里成双夜，一树梨花压海棠。”两个男人成为好朋友的标志是什么？就是可以拿对方的糗事儿（qiǔshì，意为“不光彩，难为情”）来调侃，而不用担心对方生气。你看苏东坡的诗分明是在揶揄（yéyú，意为“耍笑、嘲弄”）老朋友张先“老牛吃嫩草”。“海棠”在这里成了年轻貌美女子的代称。

明末有一位山东桓台籍的特别热爱种植花卉果蔬的官员、农学家王象晋（-）。在他的农学典籍《群芳谱》中记载，海棠有四品：西府海棠、垂丝海棠、木瓜海棠和贴梗海棠。其实，海棠的种类远不止这四种，还有爬地海棠、东洋锦海棠、四季秋海棠、八棱海棠、日本海棠、铁十字海棠等。王象晋有他的历史局限性，我们不能苛求古人。

西府海棠是海棠中的极品。西府海棠是陕西省咸阳市的市花。西府海棠是开国总理周恩来生前最喜欢的花儿，在他生前办公的中南海西花厅院中，植有海棠。在周总理夫人邓颖超的笔下，西府海棠成了怀念总理、表达哀思的寄托。在北京故宫御花园和颐和园中都植有西府海棠。每到春夏之交，西府海棠迎风俏立，花姿明媚动人，楚楚有致，使名园胜景增色不少。因为海棠谐音“堂”，与玉兰、牡丹、桂花相伴，形成“玉堂（棠）富贵”的吉祥寓意。在文人画中，五个柿子与一树海棠，便成了“五世（柿）同堂（棠）”

王象晋《群芳谱·花谱》形容海棠“其花甚丰，其叶甚茂，其枝甚柔，望之绰绰如处女”，唐人誉之为“花中神仙”。

海棠未放时呈深红色，开后现淡红色，它最美最动人之处就在于含苞待放之时。海棠花蕾刚着雨珠而又在“欲开时”，色彩艳红，仿佛少女含羞时的红晕，妖娆妩媚。

人常说，海棠无香。其实，海棠也有香，只不过不太浓烈，只是浅浅的、淡淡的幽香。木瓜属的海棠花无香味，苹果属的海棠花一般在花朵初开时或多或少有清香。西府海棠为苹果属海棠，花朵初开时通常有一些清香。民国才女、文学家张爱玲在其《红楼梦魇》中将“海棠无香”与“鲥鱼多刺”、“红楼梦未完”并列为“三大恨事”。

有人把海棠无香解释为：海棠因为暗恋，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心思，隐藏了香味，体现了一种缺憾美。海棠是美艳高洁之花，从苏东坡到周恩来，再到张爱玲，他们的审美情趣都是极高的，他们的节操和为人也都是高洁的。我猜，这大概就是他们都分外喜欢海棠花的原因吧。

世事总有缺憾，十全十美的事情极少有，“有锅盔了没牙，有牙了却没锅盔”，“香花不艳，艳花不香”。既然这样，海棠无香，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。我们只需一心一意地欣赏它的美丽绽放，足矣。

阳历四月的兰州，如果没有不时来造访的沙尘暴，那么，绝大部分时间的春光还是很明媚的，各种花儿都不辜负春天，争相次第开放，桃李、迎春、连翘、丁香......有一天，我忽然想起，金城盆景园的西府海棠大概快开花了吧？虽然心里这么想着，可是一直未抽出空去看。

三月初三，是古时候的上巳节，也就是东晋时王羲之们“曲水流觞”吟诗作赋于兰亭的日子，我特意起了个大早，赶在上班之前专门去了趟金城盆景园，就想看看那里的两棵海棠树开花了没有。

到了盆景园，进北门，径直按照顺时针方向来到了园子东南角，熟悉的地方，两棵西府海棠树前。很失望！海棠花儿已经开败了！只见，树下，是一地的落英；树上，只剩下一片残花！唉，人在红尘中，忙忙碌碌，把多少美好的事物都错过了！当你有一天忽然意识到时，确确实实，已然错过了！好在，海棠花儿明年还会再开。可是，人这一辈子，有些事情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，永无机会再来了。

悻悻地继续往前走，穿过了“柳拂春波”匾额的廊门，经过了人工湖，绕到了园子西侧。“五光十色堪入画，百态千姿皆成诗”。忽然，一片明艳的紫色映入眼帘。走到近前，原来是几棵紫藤开花了！那连成一片的五六棵紫藤，就像半空的一团紫色的云，热情似火地开着，满架的紫藤花儿，一嘟噜一嘟噜的，泛着耀眼的紫，让你感到那旺盛无比的生命力......

错过了海棠，却赶上了紫藤！

有心栽花花不发，无心插柳柳成荫。世事其实大多如此。海棠已经错过了，而紫藤开的正旺。既然如此，何不满怀喜悦地欣赏紫藤花开？

错过了海棠，却赶上了紫藤。错过了雷雨，却赶上了彩虹。错过了月亮，却赶上了星星。

眼前的景，就是最美的；眼前的人，就是最该珍惜的。活在当下，随遇而安，不好高骛远，不怨天尤人，自然会满心欢喜。（字）

（年5月8日晚完稿于金城正心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