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录几种海棠花的特征。

贴梗海棠

是大约十几岁孩童高度的灌木，有时一大丛种在一起，有时做盆栽，江南一些人家喜欢将它种在院子里，姿态繁盛。常常见到开白色、粉色和朱红的花，有时是3朵，有时是5朵，簇生在两年生的灰褐色枝条上，与之紧密相连。单瓣或者重瓣都很普遍。它的每根枝干都有繁盛的花量，如此汇集成一树，显得喜庆热闹，古人写它，占尽春色最风流。确实十分妥帖。

它还有另一个名字，皱皮木瓜，和果实有关，花后结出呈黄绿色的卵球状果，表面斑点稀疏，略有褶皱，闻起来会有淡淡香气。

倭海棠

再一种，倭海棠，来自日本，是几近贴梗海棠的孪生植物，但会有更多丛生散乱的分枝，显得杂乱无章，亦能在枝干处看到明显的疣状突起。它的花朵大多粉白色或深红色，亦因为被杂交培育，衍生许多品种，花朵也常常1-5朵不等簇生，并不那么稳定，故而可以这样大概与贴梗区别开来。日本花费很多心思在植物的品种培育上面，态度认真，花样繁多。只是有些花能培育出来很好看的品种。有些则不。

垂丝海棠

第三种，垂丝海棠。植株有疏朗散漫的气质，枝条平广，视野开阔。喜欢的是它一树开在柔蔓叶片下的玲珑小巧花朵，常常4-6朵一簇，满树胭脂色，呈现似不胜风力的低垂姿态，垂英凫凫，花梗亦是紫色的。垂丝海棠在江南尤其多，风情是一场雨水后的好，水珠着花万千，看起来娇艳轻盈，似欲说话。

西府海棠

与之相对的西府海棠，原本在北方，陕西宝鸡。此地在古时被称作西府，种有很多这种海棠花，因而被如此命名。它的树形收拢如束，亭亭直立，伸向天空。开花时亦是迎着日光向上，无遮掩，花色亦更鲜艳。若说垂丝海棠是南方婉约的娇羞，它便是西北清朗的洒脱。梁实秋亦喜欢它的仰俯错落，浓淡有致。并写："一排排西府海棠，高及丈许，而绿鬓朱颜，正在风情万种、春色撩人的阶段，令人有忽逢绝艳之感。"

不知周总理西花厅的海棠花是否是它。

木瓜海棠

另一种，木瓜海棠，古时也叫它木桃，被写进诗经。是可以在公园见到的一种枝条直立的落叶灌木，看起来很舒适。此刻开略带素白的淡粉色花，一簇2朵至5朵，一枝则春色淡淡，很清浅。另外它的果实亦有香气，表皮略带微黄红晕，好看实用，被人称作“万寿果”。对于木桃，记得的是程砚秋《锁麟囊》一段，唱词优雅，唱腔婉转清丽。里面写：“这才是人生难预料，不想团圆在今朝。回首繁华如梦渺，残生一线付惊涛。莫再痴嗔休啼笑，教导器儿多勤劳。今日相逢得此报，愧我当初赠木桃。”

这段唱词写的是传统意义上的知恩图报的“老套故事”，现在已经不被提起。投我以木桃，报之以琼瑶的事则更少。但细细想来，这样纯粹的施恩与回报，恰恰是现在人所欠缺的部分。现在崇尚的观念是，精致的利己主义，我不打扰你，你千万也别给我麻烦。但人生际遇变幻，福祸难料，若能埋下良善的因，亦未尝不会获得福报。其实有时候，对陷于窘困的人来说，无心的举手之劳便已经难能可贵。

以上几种，除却倭海棠，在古时已经有记载，由来已久。《群芳谱》称它们为“海棠四品”。

觉得它们都是美好的花，也时常想，以后若有庭院，会在其中种几株海棠，垂丝或者西府都很好，平常时候细心照料，等待春天开出满树氤氲的粉白花朵，如烟霞蔓延。雨水时，看它沾满了露水的样子。晴朗时，看它在日光下的娇艳。可以一个人在庭院中，喝茶，读书，静坐，无所事事，稍后暮色褪去，东风袅袅，云雾散开，一弯新月高悬在夜空中，海棠花树愈发娴静。月光照射在细碎的花朵和交错树枝上，光影重重，鱼鳞般闪烁。如此夜色浓重，人静花闲，应会更加能体会东坡先生的心意。

只恐夜深花睡去，故烧高烛照红妆。

前些时候，也见到一枚印章，印为“海棠依旧”四字，依的刻法，是将“身”反过来雕刻，并解释为“反身为依”，觉得这处细节有很玲珑的心意，如同一幅画，会让人在心中想，一个女子侧身依偎在另一个人怀中，坐在海棠花下，身上和地面沾满落下的海棠花瓣。画面在这一刻静止不动，但人会感受到动人的风致在暗中流动。

“海棠春睡”亦是用同样美的心思，如花面相映。宋释惠洪《冷斋夜话》记载：“唐明皇登香亭，召太真妃，于时卯醉未醒，命高力士使待儿扶掖而至。妃子醉颜残妆，鬓乱钗横，不能再拜。明皇笑日：“岂妃子醉.直海棠睡未足耳！”

真是爱煞这样的描述。

故而觉得海棠是最适合做女子名字的花朵之一，两个字仅仅是读出来，便已在唇齿触碰间生出一派柔婉妩媚，余音却是十分英气。觉得很好听。以往每每在书中读到叫做海棠的女子时，心中也会想，这该是怎样一种活色生香。会不会像海棠花一般，有嬿婉的姿态，飒爽的性情。

好的花用在好的人身上才最相得益彰。如果你叫海棠。当我听到你的名字时，就会感到愉悦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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